
我是从农村走出来的,从小父亲就教育我要珍惜来之不易的生活。
我祖父是普通的老百姓,当年正在地里干活,被日本鬼子扔下来的炸弹炸死了,死时才40多岁。一个老百姓,在地里干活有什么罪?后来我父亲参加了革命,提着脑袋打天下,每一场战争中,都牺牲很多战友,自己什么时候倒下都很难说。枪林弹雨中,我父亲身上留下了好几处伤疤,立过两次二等功。每当提起立功的事,我父亲都会说:“这算什么,战友牺牲了多少啊!他们才是英雄!要念着新中国成立不容易,是每一位烈士用鲜血换来的。”
新中国成立初期,生产力水平很低,国家很穷,生活太苦了。到了20世纪七八十年代,也还是比较困难,矿院老师们穿的衣服没有补丁的不多,冬天穿不上棉鞋、穿不上袜子是常有的事。所以,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会忘记父辈对我的教育和叮嘱,也常跟我的孩子说,你们爷爷辈是提着脑袋打天下,我们这一辈是勒紧腰带建设国家,你们现在不愁吃不愁穿,不能光想着自己,你们得想着多为国家出点力。
从开始工作,我就下决心要把工作做好。我喜欢与学生交流,了解学生,看看他们有什么烦心事,或者有什么生活学习上的困难,帮着他们解决克服,一心想把学生培养好。
其实,我们的学生是很好的,学校历来就有很好的学风。印象最深的是数学七七级、七八级的学生,那批学生啊,真好!这些学生当时生活都很困难。我们住在火车站附近,负责接待新生,帮他们搬行李,在学校里安排他们住宿。山东科技大学原工会主席高飞常说:“我来到矿院,就是韩老师接的我,我住在五楼,行李卷就是韩老师帮我扛上去的。”安排好住宿后,我通常就是跟他们聊天、交心。这批学生也特别用功,报到的当天晚上就想办法学习。当时,好多学生没有书,我就把手头上的参考书等借给他们看。学生们借到书后,晚上都看到后半夜,开课之前都预习好几遍了,看了以后就问问题,打破砂锅问到底。开课之后,学生把书上的问题弄明白了,再看参考书、课外书,想尽办法学更多的东西。平时,这批学生在教室里学习,赶都赶不出去。到了课外活动的时候,让他们出去放松放松,经常是从前门赶出去,他们从后门再进来,继续学习。作业有做错的,不用老师说,回去自然都重做了。有的题目,他能想出用好几种方法做出来,连我批改作业的时候,都能从学生身上学到不少东西。学生们都很吃苦耐劳,把教室打扫得干干净净的,厕所也是同学轮流打扫。无论是宿舍楼,还是教学楼,教室、楼道、厕所,里里外外,同学们都打扫得干干净净,每次检查根本查不出什么问题,连门框上面都擦得干干净净,用手摸都摸不出灰来。他们吃饭也都很节省,地瓜面窝窝头,5分钱1个,大锅菜1毛钱1份,家庭困难的同学好多吃不饱。虽然他们生活很困难,但学习特别用功,并且都非常尊敬老师,每一节课都会在讲台上给老师倒好一杯热水,师生关系非常融洽。
这个班有许多同学给我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,如韩茂安。他家庭比较困难,一件短袖衫脏了,晚上洗洗第二天接着穿,有时不干也接着穿,连一件换洗的衣服都没有。假期里,他都留校学习。有许多个假期,我让他住我家里、帮我看家(假期我常回老家探望父母),并告诉他家里有面条、咸菜,可以随便吃。然而假期回来,他一样都没动。他学习非常优秀,毕业时以优异的成绩考取了南京大学的研究生,导师是当时南京大学“数学三巨头”之一的叶彦谦教授。
再如汤奇,毕业后考研究生,当时很多人都不敢报考复旦大学的研究生,汤奇报了。起初有些保守,没敢报出国学习的志愿(成绩前五名可以出国学习),结果呢,苏步青亲自把电话打到咱们学校来,说汤奇考了第二名,赶紧通知学生准备出国。这么好的事,汤奇仍要跟他父母商量。那时通信不发达,等他父母同意的意见到达学校时,已经过了截止时间。此时,苏步青亲自与教育部联系,为汤奇争取了一个出国学习的名额,汤奇终于获取了出国学习的机会。
2002年,我们搬迁到青岛校区,个人的生活条件明显好多了,但是学校贷了不少款,校领导号召大家要勤俭节约,过穷日子。学校老师们很注意节约每一分钱,按规定,教授出差可以打的,火车可以坐卧铺。但是我们这些教授出差很少打的,很少坐卧铺,省一点是一点。基本不坐出租车,都是坐公交车再转轮渡,那时候也没有海底隧道,也没有跨海大桥,就坐轮渡过去,再走到火车站,花的时间比较多。
有一次我出差,为了赶火车提前3个小时离家。早上我去食堂吃饭,结果食堂没开门,我跟师傅说卖给我几个馒头几个鸡蛋我带着路上吃。师傅说没有电,没法打卡。师傅对我挺好,听说我急着出差,就让我先拿两个馒头两个鸡蛋,我就想着回来再打卡。出差一个星期后回来,我去伙房补打卡。师傅非常感动,觉得这个老头真认真啊,这件事他早忘了。从那以后食堂的师傅没有不认识我的,都知道这个老头姓韩,就是拿俩鸡蛋俩馒头回来打卡的那个。真的,不光我一个人,全校的老师都是从学校的角度出发,尽量为学校节省可能的每一笔资金,有困难自己克服,为建设美好科大尽了每一个人的责任。
总的感觉,就是矿院人有自己的传统和特点:矿院人时刻想着国家,大局意识特别强,奉献精神特别强,实干精神特别强,撸起袖子就干活,卷起裤脚就下水。这种作风,是几代矿院人孜孜以求传承下来的,是几代师生共同努力的结果。优良的校风造就了优良的学风,每一个科大人都有责任把这种校风、学风不断传承发扬下去!
选自《科大故事②》(2018年12月出版)(讲述:韩廷武 整理:徐明磊 信永华)